朱浩云：究竟谁评价张大千最靠谱(下)

附图11，张大千与朱省斋合影

附图12，右起谢稚柳、黄君璧、于非闇、方介堪、张大千等在雁荡山合影

　　同样，朱省斋(1901—1970年)也是一个收藏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解放前夕到香港后即成为香港书画鉴定第一人，朱也是大千唯一拜服的书画掮客和藏家(附图11)，经他之手的书画无数，生前曾撰写和出版了五本有关书画鉴赏方面的书籍：《省斋读画记》、《海外所见中国名画录》、《画人画事》、《艺苑谈往》和《书画随笔》，这些都是研究中国古书画重要资料，现在市场上只要有朱省斎收藏过或是鉴定过的古字画都会受到藏家追捧。1957年，朱受邀到北京访问，会晤何香凝、叶恭绰、张葱玉等老友，到故宫看画，回港途中朱到上海停留，吴湖帆得知盛情款待，几乎全程陪同，请客吃饭，将家中古字画请朱鉴赏，还专门画画送朱省斋，可见朱在吴心目中的地位和影响。而上海文博界领导、文博泰斗徐森玉更是指示上海博物馆，要求打开博物馆仓库，让朱看所有古字画。巧合的是，当时谢稚柳向上博推荐的北宋王诜《烟江叠嶂图》手卷遭到文博界众多专家质疑，为此，这张也请朱鉴定，朱看后给出:“真迹无疑，但没有故宫那张精”答案。尽管那时上博没有采纳朱省斎的意见，但八十年代后经钟银兰努力被考证为真迹，说明朱的眼光十分让人折服。对张大千的画画尤其是仿古，朱更是知根知底，了如指掌，朱省斎认为,在现当代的鉴藏界，能够鉴定出张大千“高仿”的石涛作品真伪者极稀。张大千在仿制其他古人作品时，可能有时会有一丝“破绽”显露。而他“高仿”的石涛作品，几无“破绽”可寻，用肉眼几乎无法鉴定真伪。所以现当代诸多鉴藏名家都无不在张大千“高仿”的石涛面前“走眼”，这到并非是那些鉴藏家们的“无能”。而实在是张大千的“高仿”品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在此方面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际上，张葱玉与朱省斋观点颇为一致，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张葱玉就曾评论和预言过，张大千伪古前无古人，今无来者，将来署名张大千的画必大涨价!此话后被言中。至于谢稚柳先生(1910—1997年)，他也是一位眼界很高、画画传统功力极深、艺术风格鲜明的书画家、鉴定家。民国时期他与大千交往极深，特别是在敦煌临摹时期，与大千朝夕相处(附图12)，可说是最了解张大千的朋友之一。早在50年代初，作为上海市市长的陈(毅)老总曾问过他，中国画家谁画得最好?谢稚柳毫不犹豫地对他说“当然是张大千”。晚年谢稚柳又说过。“泼彩，是张大千发明的。古有泼画，今有泼彩;张大千的泼彩，有很深的传统渊源。中国当代画家，张大千数第一。”

　附图13，1949年初夏在澳门与黄苗子、郁风、张大千合影

　　三、美术评论家代表人物黄苗子、苏立文、傅申。在20世纪中国画坛，黄苗子(1913-2012年)绝对是老资格美术评论家，2004年中国美术家协会曾授予其“卓有成就的美术史论家”称号，2011年中国艺术研究院授予他“首届中华艺文奖终身成就奖”。黄苗子与大千交往很早(附图13)，他对大千的艺术相当敬佩，解放后，尽管国内画坛力捧人民艺术家齐白石、黄宾虹，但黄苗子却极力反对齐白石、黄宾虹艺术比张大千好的说法，黄苗子曾在《画坛师友录》中说“拿现代中国画家来说，黄宾虹和张大千的作品，都同样有很高的造诣，但黄宾虹的作品就不易被一般观众所接受，而张大千，则是一位雅俗共赏的画家。”对大千伪古造假事宜，黄苗子的点评十分到位。他说：“从中国文人雅士的角度来说，伪造古画得钱，似乎是不值得称道的品德行为。但是，一位不世出的天才，在复杂的近代社会中，为了艺术的追求，拐着弯走这样崎岖的世路，我想这是可悲悯而不可以随意谴责的”。 同时，黄苗子又认为：“一件艺术品，首先看它的艺术造诣和艺术效果，伪造一幅石涛而直逼石涛，我看这种伪造就可以不朽。”

　附图14，1967年斯坦福大学艺术博物馆苏立文和妻子吴环策划组织了张大千作品展。图为张大千(左)和苏立文在画展上交谈

　　第二位评论家笔者选择西方的迈克尔・苏立文(1916—2013年)。苏立文1916年出生于加拿大蒙特利尔，幼年随父母移居英国。他是20世纪第一个系统地向西方世界介绍中国现代美术的西方人，被称为“20世纪美术领域的马可・波罗”。 1959年，当苏立文的西方同行还认为中国现代艺术不是一个值得严肃对待的课题时，苏立文出版了《20世纪中国艺术》一书，随后他又写出了《艺术中国》，这本书至今仍是西方了解中国艺术的最佳读本，耶鲁和牛津大学指定它为中国艺术史的入门教材。2012年，中国美术馆还举办了“苏立文与20世纪中国美术”大展，中国美术馆馆长范迪安这样评价此次展览的意义：“对于研治20世纪中国美术历史的中国同行和世界同行而言，苏立文先生是一个代表性的学术标杆，也是一位受到普遍赞誉的学术长者;对于20世纪中国美术而言，苏立文先生更是一位中西艺术与学术交流的先驱和使者，他与20世纪中国美术的关系，构成了20世纪美术历史的一个重要篇章。”1966年，苏立文迁至斯坦福大学，出任该校东方艺术系主任一职。那段时期，也是张大千泼墨泼彩的成熟时期， 1967年，苏立文为张大千在斯坦福大学艺术博物馆举办展览(附图14)，引来美国西岸海滨地区的华人围观和画界的轰动。可以说，苏立文是第一个将张大千的泼墨泼彩作品介绍给世界画坛，之后，有人将张大千作品奉为东方艺术的经典，苏力文无疑是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苏的眼里，张大千的泼墨泼彩技法营造半抽象和抽象格调的作品，是艺术的一种创造。所以，苏不遗余力地向西方推介。

附图15，傅申先生照片
 

傅申著《张大千的世界》

　　第三位评论家笔者选择对张大千研究很深、很透的台湾美术史家傅申先生(1937年生)，曾撰写过两本有关张大千的书，一本英文，一本中文，其中《张大千的世界》一书(附图15、16)及《张大千和上海画坛》和《血战古人的张大千》等文章影响巨大。傅申也是被海内外公认的研究张大千权威专家和中国美术史的专家。他最初是研究古字画的，由于古字画中张大千造的假画很多，故而涉及张大千的研究。傅申认为把张大千研究好了，等于把中国绘画史的大部分研究好了，他曾评价“张大千是画家中的画家，每一样都可以拿出来与历史上的大家想比。”同时认为：“在绘画上，范围之广、幅度之宽、功力之深、天赋之高、精进之勤、超速之快、自期之远、自负之高、成就之大，不论你喜不喜欢他，不得不承认，他不但是近代大家之一，也是整个绘画史上的大家之一”。

附图17，民国十多位名人联合署名为张大千画册作的序

　　以上笔者只是挑选了具有代表性、权威性人物的评价，实际上对张大千好评的名人远远不止这些，如书画家于非闇、柳子谷、叶浅予、李秋君、吴作人、王雪涛、启功、侯北人、黄永玉、陈佩秋，篆刻家陈巨来、方介堪、王壮为，书画收藏家、鉴定家张葱玉、王季迁、傅增湘、杨仁凯，中国美术评论家俞剑华、陈定山、邵洛羊，西方美术界名人萨尔(法国塞鲁斯基博物馆馆长)、梅原龙三郎(日本西画泰斗)、高居翰(美术评论家)，诗人沈尹默、于右任、谢玉岑，学者陈寅恪、台静农、王学仲，艺术拍卖界名人张超群、游世勋、董国强等等都有很出彩的点评，即便齐白石对张大千也曾给予很高的评价，记得笔者在四川内江张大千纪念馆内看到过民国十多位社会名流联合署名为张大千画册作的序，序中对大千艺术成功之道给予高度评价，而十多位社会名流中就有齐白石(附图17)。同样，陈子庄评张大千“为古人帮闲去了”的同时也认为“张大千的仿古之作比古人还好，他是把古人之作发展了一步。日本人明知是他仿的古画也买，因为他仿的石涛比真石涛所画的还好，经过了去粗取精的过程。”

　　其实，在20世纪画坛上，真正懂画、精于鉴赏还是要数张大千本人，像国际大收藏家、鉴定家王季迁就曾说过，他鉴定八大、石涛过去只能达到7层，是张大千的点拨，让他达到9层。在笔者也收集地资料中，笔者还看到不少张大千点评古人和今人画艺，相当精彩，为此，很多同时代名家为得到张大千片言碎语的评价或煞费苦心，或引以为鉴，或引以为荣。像山水画大师陆俨少，功力极深，个性鲜明，傲气十足，大陆美术界对陆俨少山水画好评如潮，然而，陆俨少最在意要数张大千的评价，80年代初香港曾传来张大千对陆俨少画艺之好评，为询究竟，陆俨少数次致信好友彭袭明，彭也是大千好友，陆急切请探大千评语之虚实。可见他对张大千评价的重视程度远超国内众多著名美术评论家。陆为何对大千如此重视?无非是大千画画厉害，鉴赏厉害，别人不易学，别人做不到。在笔者看来，张大千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的典范，他一生的传奇在中国乃至世界美术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他为后人留下的《长江万里图》、《庐山图》、《幽谷图》等不朽的经典之作，足以载入中国美术史册。所以，笔者认为：大千不是画匠，是巨匠;大千不是画师，是大师，近现代画家中只有张大千配得上徐悲鸿的“五百年来一大千”，也无愧于溥心畲的“宇宙难容一大千”。